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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kh之章
6
那天，我去【王】那里缴纳上供的普通硬币。
王宫里的人们对我们Greeed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王宫里有好多炼金术师们制造的看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体。
当然，那些所谓的生命体都十分的粗糙，尽是些动物和动物组合而成的合成兽。有时候奴隶们也会成为炼金术师们的实验材料，被折腾成可悲的生物。
他们再也没有制造出如同Greeed那样拥有知性的生命体。
（那是当然的。）
我认定我们是特别的存在。其他Greeed们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当然，并没有什么根据可以断言不会出现比我们更加优秀的生命体。如果出现了的话，肯定是令人不爽至极的事。
（我们和这些家伙也一样吗……）
我赶走了脑袋里浮现的念头。哪怕是为了我们不沦落到跟这里这些迟早会被我们驱逐的生命体一样，我也必须打败【王】，夺回核心硬币。
虽然我瞧不起那些恶心的生物，但要从王城中盗取核心硬币的时候，它们显然会成为障碍。一头的战斗力虽然微不足道，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如果在它们身上耗费太多时间，肯定会让事态变得麻烦。尽管我们是打算趁【王】不在时动手的，但可以预测【王】一旦察觉到混乱，一定会瞬间回到这里的。
一定要谨慎行动。在观摩了那么多人类之间的战争后我也明白，开战的时候，八成的胜负已经确定。决定成败的无非就是准备的充分度。因此我发誓要尽可能收集更多的情报。
我一边思索着这些，一边向【王】所在的房间而去。
终于到达了那个房间门口，我推开了沉重的门。
门的那一边，出现了【王】和另一个令人意外的人物。
是Kazari。
（为什么Kazari会在这里？）
Kazari几乎从不来这里。除了我以外的Greeed们都不会自愿过来。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脑海里浮现出最坏的结果。
（他莫不是……为了揭发我们的计划而来的吧……）
如果是那样，那一切都完了。【王】一旦知道我们有背叛之意的话，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王】会对我施予惩罚，夺走我更多的核心硬币吧。趁现在赶紧逃吗……？还是反击？我立刻否定了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就算只有【王】一个对手，我也没有胜算，况且Kazari也在。面对这两个人，我不应该迎战。我即刻选择了自己应该走的路。
（把之前制造的Yummy叫过来。这样以来至少还可能逃走……）
“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Kazari的声音突然传入我的耳朵。
“我只不过是来把普通硬币交给大王而已啦。”Kazari说罢语气便变得愉快了起来，“我刚听大王说了。你最近好像发横财了？是找了个欲望很强的人类做了Yummy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谦虚真不像你。大王可高兴了呢。我上缴的普通硬币太少了还被训了呢。”
说话间Kazari瞟了【王】一眼。
“Ankh君是按照自己的欲望行动的。结果就是这么好！Kazari君，你也要遵从自己的欲望行动啊！Ankh君，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王】问道，仿佛很高兴。从他的话里，听不出Kazari有没有给他透露我的计划。
“你怎么了吗？”
“没事……”
“怎么了呀Ankh？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你平时不是都对大王恶语相向的吗？我是做不到那样啦。”
“这没什么吧。”
Kazari说不定并不是为了背叛我们才来这里的……。他真的只是来送普通硬币的吗？
“你完事了的话就给我回去吧。我接下来要和Ankh君讨论事情。”
“那，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普通硬币上缴的比例能不能下调一点呀？比如说，六四分之类的？”
“不行。我拿七，你们拿三。我不会让步的。”
“请您考虑一下啦。如果您哪天觉得我提出的分成比例合理的话再改就行啦。回见哦，Ankh。”
Kazari言毕便以猫科动物特有的悄无声息的脚步离开了屋子。Kazari果然没对【王】说什么吧。我稍稍放心了点，但依然保持警惕地向【王】走去。
“交涉这件事真是困难啊。如果要改变分成比例的话就一定要给我带来别的好处——要让我觉得有价值的那种。这才能称得上是交涉吧。”
假设Kazari把我们的计划抖露给【王】的话，情况又会如何？他会高高兴兴地改变普通硬币的分成比例吗？
“如果是你，应该能明白吧？Ankh君。”
【王】的脸上一如既往的皮笑肉不笑。
“谁知道啊。”
（果然，Kazari只是来看看情况的吧。我为自己哪怕一瞬间的胆怯而窝火。）
我这下安心了。开始自嘲起自己对Kazari意外的行动产生的动摇。今天就赶紧把普通硬币交了离开王宫吧。
“你似乎是想要把我埋葬的主谋者？”
【王】所说的话让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我从Kazari君那里听说了哦。”
王说着，脸上浮现出极度的喜悦之色。
实在是太过突然，我一下子竟无言以对。
“看来是吓到你了呢。不过，当你进到这个房间看见Kazari君也在的时候，你肯定就已经想到了，‘Kazari他一定是来向我告发你的所有计划的’这一可能性。生性疑心重的你肯定会这么想。说起来刚才你可是相当地动摇呢。你不是拼命掩饰了吗？就这一点我也真佩服你。就我观察范围内，你完全没有失误。”
【王】喋喋不休地说着，就好像他收获了大奖一样兴高采烈。他的声音大到震动他的丹田。
这就是【王】。他看透了对方的所有想法，绽开仿佛要吞下对方的笑容。他嘲笑着、欣赏着他人困扰的样子，实在是兴趣恶劣的家伙。
我感到十分焦躁，必须对下一步行动做出选择。
是战斗，还是逃跑？
不管选哪个，既然计划已经败露，我肯定没好果子吃。可我不能再失去更多的核心硬币了。如果是一对一的话，我总还是有可能能逃脱。我下定决心，计划朝窗户的方向冲过去。
“等一下。我并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
正当我要行动的时候，【王】制止了我。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要责备你。”
【王】又慢慢重申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你已经听Kazari说了吧？我决定要率领Greeed们打倒你。……我也跟你确认一下，这是真的。我的考虑是要夺回核心硬币，打倒你。”
我饱含焦虑地对【王】一吐为快。
而【王】却无视了我的焦虑，答道：“太棒了！我一直在等待！等你们这些Greeed谁会对我树反旗。我一直觉得这个人肯定是你。Ankh君。正如我所料。”
【王】的语气听着真的非常高兴。
（他是在耍我吗……？不，不是的。）
恐怕【王】并不只是在戏弄我。如果是那样的话，【王】肯定会在瞬间变身成为OOO，将核心硬币从我的身体里夺走。可他没有那么做，也就是说……。
我绷紧了神经，揣摩着【王】的真正意图。事到如今，现在的选择将左右我的命运。
“别那么紧张。我是打从心底对你的欲望感到感动。你放松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沉下心，开口问了。
“……Kazari的目的是什么？他告诉你计划，提出了什么条件？”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这边也不用再装糊涂了。我一定要知道Kazari是为了什么目的而背叛我们的。
“Kazari君他打算背叛你们而跟随于我。真的是非常棒。因为这种行为才符合Greeed的天性。他想要的是你们Greeed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是……”
“回报就是核心硬币吗……”
“没错。报酬是我从他那里夺走的核心硬币。Kazari君他提出要给你们下个陷阱，然后在计划实行的最后，与我进行战斗的途中，他会背叛你们。对于突如其来的背叛，你们一定会措手不及而失败。”
这恐怕是肯定的吧。【王】变身的OOO本来就和我们实力相差悬殊，在胶着时Kazari突然背叛的话，胜负瞬间就定了。
“而且，Kazari君肯定还有另一个目的。”
“他要弱化我们吗……”
“不愧是Ankh君。你们反叛失败的话，作为惩罚，我肯定会从你们那里夺走核心硬币。这样一来，你们剩下的核心硬币估计都将只有一两枚。”
“在我们Greeed之间，Kazari将会拥有压倒性的力量。”
这的确是Kazari风格的思考方式。
（切，果然如我所料。当时果真应该把Kazari剔除在外的。）
我应该能料到Kazari就是这样的家伙。最开始我也想过撇开Kazari，由另外四位Greeed来行动。
可是。
可能是因为想要哪怕更多一点的力量，也可能是觉得他在敌对【王】这一点上会和我们有同样的想法吗……
同伴意识。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心中居然还有如此低劣的感情。
（实在太可笑了，Greeed之间居然还……有同伴意识。）
我必须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活，同伴之类的词汇是只有弱者才会使用的。对于现在自己一人无能为力的境况，我只能诅咒我自己。
……………。
后悔于事无补。现在的问题是，我接下来要怎么做？以及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怎么做。
我先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留心着不让【王】发现我内心的动摇，向他发问了。
“你想对我怎么办？”
【王】不晓得有没有猜到我的小心思，对我绽开了微笑。随后，他静静地开口了。
“我将为你忠于自身欲望的行动给予祝福。”
我忍耐着仿佛要开始发抖的声音：“我不要听这个。我问的是接下来你想要对我做什么？”
“…………”
“我确实是想要打倒你。听任自己的欲望，拿你性命。也就是你所赞誉的听从自己的欲望。”
【王】静静地听着我的话。
“就算你再怎么鼓励我们，要我们遵从自己的欲望，你也不可能那么好人，轻易交出自己的性命吧。”
“那当然。我可不想死。”
“那你到底要对想要杀死你的我做什么？”
“你觉得呢？”
“我在问你。”
“我要支配你。你也知道，我支配着好多国家。支配那么多国家就等同于支配着好多人。所谓支配，就是要将这些人掠夺殆尽。所以，我要夺走你们的一切，就像现在为止被我支配的那些国家一样。你觉得这样过分吗？”
“不觉得。”
“没错。想要一样东西，就意味着单方面的掠夺。所谓欲求，便是强者掠夺，弱者被掠夺。输给我的话就要有把一切奉献给我的觉悟，当然你们也是一样。”
“哼。既然计划已经败露给你，我们已经没有胜算。别再兜圈子了，想要抢我的核心硬币的话就来吧。”
就算只剩一枚了，我也不会放弃。不管多少次，我都会重来。
“你还是别那么轻易就放手比较好。确实你们是不死的存在，但核心硬币对于你们而言依然是如同生命一般的东西。”
这不是废话嘛。他到底为什么要吞吞吐吐的……
“据说，很快能够破坏核心硬币的Greeed就要诞生了。”
这消息如五雷轰顶。能够破坏核心硬币的Greeed？也就是说，这个Greeed一旦诞生，我们高枕无忧的永恒的生命将无法得到保证。
（可以赐我们一死的存在即将出生了……）
心跳加速。不可思议的感觉。甚至称之为高昂的情绪也不为过。我对于失去【永远的生命】这件事心情复杂。难道我期待着死亡，期待着世界的终结吗？
“很惊讶吧？我其实和炼金术师们说过不做这种东西也可以，可他们非要做。他们的思想总是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他们现在新的Greeed的诞生期待得不行了。”
是嘛……如果【王】利用那个力量变身的话……他就拥有了杀死我们的力量。本来我们和他的力量差距就十分悬殊，使我们胜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刚才心中的昂扬感消失了。心情非常奇怪。对于死亡的期待和恐惧同时袭向了我。
“放心吧。我可没想把这份力量用在你们身上。至少现在还不想。”
我不由地焦躁起来。如果不快点行动的话……不在新Greeed诞生之前干掉【王】的话就完了。可是，情况太绝望了。尤其是在一切都败露了的现在。
或许向【王】起誓永远效忠于他会更加轻松些。可是……
“你差不多可以说明白了吧！你到底打算对我做什么！”
【王】笑着，向空玻璃杯里注满了酒。
“实在是太棒了。被掠夺的恐惧让欲望更加膨胀了。想象着可能会失去的东西，让自己感到兴奋起来。”
“快说！”
“我比谁都要害怕失去。所以才一直索求。也因此拥有比谁都要强烈的欲望。如今的你或许能理解我的心情。”
害怕失去，即欲望的原点。
或许是吧。如果我没做那个梦的话，也许我就不会那么想要了。那时，正是因为想要重获那份失去的幸福，才产生了欲望。
（那么。……那名少女所失去的究竟是什么呢……）
“听好了，Ankh君。我还没有和Kazari达成交易。”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Kazari想要向我出卖你们，可我还没有买呢。我现在正在对其进行品定。换句话说，现在，我也可以和你签订契约。”
“和我？”
“我直接说了。我想让你背叛其他所有Greeed。”
“你说什么……”
“我想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因此我要尽可能多地切实地获得核心硬币。”
“尽可能多地……”
“是的……。我要将所有核心硬币吞入体内，藉由核心硬币的力量，我将更加进化。”
【王】一口喝干了玻璃杯中的酒，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我要拥有全世界！然后创造全新的世界！”
我对【王】那永无止尽的欲望感到无语。可我还不能发呆。就算我背叛其他Greeed们，最终我也还是会被【王】吸收。这交易本来就不成立。
“这种事……就算不靠我，你也能做成吧？”
“我说了，我要切实地获得。如果被你们逃了可就麻烦了。就说现在，哪怕我袭击你你也可能会勉强逃走，其他的Greeed们也是如此。一旦失败，就会失去机会，也达不到目的了。”
“你最开始就不要让我们诞生，直接那样做不是更好吗？”
“关于这点，我一点都没后悔。毕竟我可以为你们的诞生祝福。而且，通过观察你们，我对欲望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
“你应该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力量了，以人类为对手的话谁也没法打过你了。”
“确实如此。可你的问题也实在愚蠢。欲望这东西就是永无止尽的。这就是我的欲望。比如，如果有创造了这个世界和人类的神存在的话……我想要能打到神的力量。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你们不也想要打倒创造出你们的我吗？”
（创造了你的那个神可没你那么欲望强烈。现在人类可是随意的生活着。）
“比起这个，你是不是还有想要问我的？背叛了其他Greeed之后，你会怎么样？你想知道这个吧？”
“你应该没办法保证我平安无事。”
“把你的核心硬币都还给你吧。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为什么？你应该没什么理由要让我独活。”
我直截了当地质问【王】。
【王】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向着房间角落里伏着的魔法生物走去。那是一头由狗和鹫组合而成的恶心生物，【王】怜爱地抚摸着它。
“到底是为什么呢……硬要说的话，或许是因为我想一直看着你吧。你是所有Greeed当中欲望最强烈的。……我一直这样想，我看见你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别说了。）
【王】的话让我感到一阵恶寒。我和【王】有共同点，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恶心的了。背叛别的Greeed对我来说倒也没什么，但就因为这个理由而得到核心硬币，令我难以忍受，根本忍不下去。
“让我听听你的答案吧。”
说话间，【王】的手已经插入了魔法生物的胸口。那魔法生物发出了令人不快的叫声，它不停地挣扎却也无法逃脱【王】的魔爪的束缚。【王】无情地从它的胸口拔出了手。
那手里握着的，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咚、咚、咚……
失去宿主身体的心脏，漫无目的地继续跳动着。
咚、咚、咚……
这声音，宛如纷纷跌落的硬币的声音一般。
我的心被恐惧支配了。
（不要。不要屈服，太丢人显眼了。不要忘了你曾为王。我才没有害怕。亮出利爪。现在、立刻、马上，把眼前这个男人的心脏贯穿。如同那可悲的跌倒在地的魔法生物一样，结束他的生命……这才是你的自尊。）
“我知道了。我会背叛Greeed们的。”
【王】的脸上漾开了微笑，大大地吸了口气。
“恭喜你！全新的你诞生了！”
咚、咚、咚……
咚、咚……
咚……
…………
应着这句话，【王】手里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